说实话,苏暖雪的神情,落在宁兰心的眼里,也带了些意外。
整个可以令她万劫不复的过程,在她的眼里,不过路边轻尘。又或许,根本,就没有入过她的眼。
于是,宁兰心知道,这是个聪明剔透的女子,最起码,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女子。
跟着,她看到了苏暖雪的眼神。那样的眼神,晶莹剔透,炯炯闪烁。
虽说有着水的润,却也有着冰的坚。还有若有若无的嘲弄。
那是伫立于这个浊世之外的旁观者,用一层薄薄的面具,遮起自己的真实面目,淡淡地落在人群之后,坐看云起。
看到那袭红衣,如孤鹤般逶迤转身,越梵宇泫然欲泣。他没有想到,自己的一个举动,就导致了苏暖雪不堪的命运。
于是,他往前走了两步,想要拉苏暖雪的手:“姐姐,对不起,都是我的错。”
姐姐,对不起,都是我的错。
那样的字眼,那样的语气,触动了苏暖雪。
然而,只是,错吗?
苏暖雪苦笑,这样的局面,落在越殒天的眼里,恐怕只有情之使然,又或者无理取闹吧!
何况,对与错,哪有那么容易分得清楚?
于是,她微笑,上前两步,顺手将越梵宇散落的发丝掖好,淡淡地说道:“欲加之罪,何患无词……这,怎么能怪你……”
说着,她看了一眼身侧低眉垂着的小厮模样的男子,又对越梵宇说道:“此等事非之地,十爷你还是快点回去罢。”说完,随即转身。
经过今日种种,苏暖雪总算明白了,即便她一路坦途进洞房,这个越殒天,他也一样,有的是办法令自己生不如死。
于他,于自己,都不啻为幸事一桩。
这样想着,苏暖雪静静转身。
没有人看到,越殒天的脸色,正一分一分地铁青。
在他看来,苏暖雪眼底的镇定和淡然,是那么的刺眼,那么的不合时宜。
他定定地望着她,望着她波澜不惊地转身,甚至,不忘保持礼节和他的女人们一一道别。唯独,对自己视而不见。
她最终止步,还是为了揭去她盖头红绫的男子。在她转身之际,唇角那抹毫不掩饰的轻松和嘲讽,令越殒天再也按捺不住。
她,凭什么?
于是,他沉沉开口:“站住。”
巨变连连,沫儿早就魂不附体。又听说,让她们搬去什么静心园,她直觉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。
现在,听到越殒天在身后呼唤,以为事有转机的沫儿,摇了摇苏暖雪的手臂,望着她冷定如冰雪的眼神,露出了祈求的光芒:“小姐,殿下在叫你……”
听到梵清叫她,苏暖雪不置可否。
但,一触及沫儿哀求的眸光。她叹息,止步,淡淡地问道:“请问殿下,有何吩咐?”
看到廓下的那袭锦衣,苏暖雪感到不屑。
自己只不过是被人掀了盖头。这,绿帽子还没戴到他头上呢,他就这副德行,明显的小鸡肚肠。
说到底,人以群分。如此闹剧,还不是他的家人没家教?
看到越殒天发火,所有人都紧张慕名。
有人甚至开始同情苏暖雪:看她这表情,简直就是老虎头上拔毛。这个不知好歹的新娘子,怕要吃尽苦头了。
寂静,在天地间蔓延。只有廊下的铁马,发出伶丁的单音,清晰冷漠。
将苏暖雪的神情尽收眼底,越殒天的神色更是阴沉,他大踏步走向静静伫足的苏暖雪,眼底的愤怒不言而喻。
看到越殒天阴密布的脸,苏暖雪只是淡淡地伫立,疲惫且虚弱。
那神情,就好似秋日城怒放的海棠花,秋色淡淡、花红淡淡、寂寞淡淡。
越殒天第一次觉得,那袭代表女人归宿的红妆嫁衣,是那么的刺眼。
他瞳孔微缩,冷冷地审视着这外以“嫁”的为名,将一生属于自己的女人,想从她脸上寻找一丝退缩和畏惧。
然而,闻声止步的女子眼眸低垂,不动声色。
他甚至清晰地捕捉到,她唇边微微泛起的那缕不屑,再加上她之前种种,越殒天登时俊脸扭曲,他咬紧牙关,忽地探手,一巴掌打在蓝雪脸上:“贱人。”
然而,闻声止步的女子眼眸低垂,不动声色。
他甚至清晰地捕捉到,她唇边微微泛起的那缕不屑,再加上她之前种种,越殒天登时俊脸扭曲,他咬紧牙关,忽地探手,一巴掌打在苏暖雪的脸上,狠狠地骂了句:“贱人。”
那样凌厉的一掌打得苏暖雪右颊立时肿起,她身子一个趔趄,险些跌倒。
但她很快站直身体,不卑不亢地对着越殒天躬身,垂下的眼眸掩住了火一般的光华。
她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苏暖雪受教了。”
很好,这一巴掌,她记下了,假以时日,她索要的代价,希望他给的起。
那一巴掌分外响亮,惊得满堂莺莺燕燕,侧目而视,有几个甚至用手帕掩住了口。
要知道越殒天虽然红颜贪晌,烟花柳巷乐此不疲,是十足的纨绔子弟,多为外人之不耻。
但他性情阴沉内敛,喜怒不形于色,更遑论对女人动手。
而这个侧妃,更是出人意表,面对诸多刁难波折竟然有条不紊、不惊不怒。即便被打,也依旧不慌不忙。
那份漠然,那份淡定,令满堂女人面面相觑。
眼前这个泰然自若的女子,可还是那个,一路行来,委曲求全地对着众女子曲意逢迎、低三下四的新娘子吗?
这种女人,若真能留在八皇子府,怕是真正的祸患罢!
听得越殒天罚她去静心苑,个个侧妃都暗中舒了口气。然而女子竟然顶撞再三,令向来温和漠然的越殒天对其大打出手。
这下,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正王妃都脸露惊诧之色。
手起掌落的一刹那,连越殒天的眼色,都滞了一滞。
不解、迷惑,迟疑不决,在他的眼中一一闪过。
为什么,这个仅仅今日初见的女子,会轻易地,激起他的怒火?
又是什么,一向冷淡自持的自己,一而再,再而三的失控?